永恒的肖像

郁一夫

    [一夫手稿《朝花夕拾》集]/2010.12.于盐城/2022.4.修改于滨海县通榆敬老院/QQ:646599295
  


  一曲新词酒一杯，去年天气旧亭台，夕阳西下几时回？无可奈何花落去，似曾相识燕归来。小园香径独徘徊。


  如果不是因为那次搬家，我想我再也不会想起那个曾经坐在我身后的女孩了。
  那时坐在窗前，看窗外无聊的风景，树叶轻轻晃动，发出低低的声响，像射阳河的潮水，远远的奔涌，而我感觉不到一点风的形迹，只是呆呆地坐着，沉浸在无可名状的抑郁中。我正想着一篇被退回的稿子。
  妈妈让我整理一下旧书，我懒洋洋地答应了一声。
  书上蒙了一层厚厚的尘土，尘埃在光线里飘荡，然后纷纷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隐没。
  一本初中课本从书堆里跌落，一种好奇的心情促使我随手翻了翻，——哦，该怎么说呢？只能是命运，是命运又让我看到了她——一张纸片从书中滑落，轻轻地飘落在地上，阳光穿透尘埃照在那张纸上，上面画着一个女孩。
  我简直不敢相信，这就是她，这就是那个女孩的肖像！
  她直直地看着我，依旧是那种眼神，要表达什么呢？哦，那种眼神......
  上初三时，有个女生坐在我后面。那时我是很粗心的，经常忘带直尺橡皮之类的东西，就向她借，她总是很爽快并且每次都嘱我下次别忘了。
  当时隐约觉得这个人挺好的。她学习相当用功，可成绩不太好，尤其是数学，于是我抽空也给她讲讲题，有时讲得不耐烦了就直接告诉她答案，让她自己去想，可这种情况时，通常是半个多小时过去了，她还是紧皱眉头一筹莫展，这时我又觉得她有些可怜。
  每个星期五班里都要大扫除，我和她在同一个小组，任务是擦玻璃。
  天气已经很热了，那时快要考高中了，同学们都草草打扫打扫就到外面背书去了，可她还是那么一丝不苟。
  那天我俩最后一个干完，然后我又给她讲了些做题的方法，等她好不容易听明白之后，天已经很晚了。
  晚风吹过窗外的白杨，在宁静的校园里游荡，几缕斜阳透过玻璃窗射进教室，我长长呼了口气，心里暗暗为她着急：“听老师说这次考高中的人数很多，如果你——”突然感到不该这么说，双手紧握着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  而她，紧咬嘴唇，紧紧地。教室里静悄悄的，一丝风拂过，掀起她课桌上一张白纸。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，那一刻，我只觉得自己真的很愚蠢。
  “总还会有别的路。”她的声音很低很低，象自言自语。我看着她，感受到一种坚韧的心灵颤音。
  她低下头，在那张白纸上很随便地画着什么，笔在纸上“沙沙”响着，她抬起头看着我，我又看到了闪烁在她眼底的光芒，在墙壁的灰暗背景里，她的眼睛那么明亮。
  “我相信自己，”她静静地说，脸上露出一丝微笑，那一刻我几乎认不出她是谁，只怔怔地坐在那儿，一种青春少年特有的那种情愫在心中莫名升起，好久好久才意识到该走了。
  “等一等”，她伸手递给我那张白纸，我接过一看，是她的一张自画像，画得很象，真不知道她还会画画。
  又一次地将目光停在那张肖像上，阳光照在上面，她眼睛里依然闪烁着那种神秘的光芒，嘴角依然是一丝浅浅的微笑，不易察觉......
  中考过后，我上了高中，发榜那天没看见她，榜上也没有她的名字，后来也不知道她干什么了，再后来我去了南方，她更是没有音信，不知何时那张肖像随手夹在哪本书里，自己也记不清，找不着了，绥乱喧嚣的生活渐渐尘封了这个记忆，而我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，常常为自己的生计而到处奔波，有时甚至想我是不是选择错了。
  再一次久久地凝视着她的肖像，视线渐渐地模糊起来，眼泪顺着面颊淌下来，那个低低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，
  “总还会有别的路......”，
  “我相信自己......”，缥缈而又坚定。
  也许她已是一名画家了吧，我坐在书桌前，望着压在玻璃板下的那张肖像，默默地想。那张肖像的背面，我郑重地写下四个字——“相信自己”，不知道这是不是那个眼神的涵义，而随着时光的流逝，岁月的绵延，那张肖像将在我的记忆里永恒......